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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0章 廚師的手藝挺不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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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喬木很給力。

請客吃飯的地方選在了縣裏,不過不是縣裏任何一家飯店,是在縣漁業加工廠的食堂裏進行。

海福縣沒有多少工廠,但這是漁業大縣,自然是有漁業加工廠的,翁洲的漁業現代化工作進展在國內各地區內屬於較快行列。

民兵們上了碼頭,然後石大壽喊話,讓大家夥按照生產隊為單位,排隊去往縣漁業加工廠。

國內多年無戰事,民兵力量逐步被削減,現在是以島嶼為單位,每個島嶼有一支民兵小隊,總計十二人,兩名領導是組長副組長,十個組員能分成兩個戰鬥小組。

他們排著隊進入漁業加工廠,一座充滿魚腥味的廠區。

一群壯漢和青年排隊走在馬路上的場景還是挺少見的,路上的人紛紛扭頭看他們。

大膽一行人昂頭挺胸走的踏踏實實,他們統一的服裝、收拾的幹凈,不怕被人看。

這樣其他生產隊的民兵就嘀咕:“穿了身三片紅而已,牛什麽?”

“就是,現在城裏人早不愛穿三片紅了,人家現在穿的確良襯衣、穿西服。”

“王老師你那裏還有沒有三片紅了?給我留一身!”

王憶沖李巖松揮了揮手,說:“衣服沒了,不過我給你們兄弟帶了方便面。”

李巖松高興的跑過來,他很自來熟的拉開王憶背包看了看,很滿意:“帶了這麽多?這下好了,回去讓我兒子吃個夠。”

多寶島上的民兵隊長是丁得水,他喝道:“巖松你回來,無組織無紀律!”

李巖松混不吝,他滿不在意的走回去說道:“這又不是去出任務,就是一起去加工廠而已,這有什麽組織有什麽紀律?”

漁加工廠是FH縣工業的長子,它是建國後縣裏頭辦起的第一座工廠,當時縣城規模小,為了方便職工上下班所以工廠建在了當時城區的邊緣。

可是時過境遷,二十多年過去了,盡管城區發展緩慢可終究是在發展的,以至於如今廠區已經被包進城裏頭了。

工廠保留著五十年代的風格,經年累月的風吹日曬,廠子磚石墻壁長了青苔、掛上了爬山虎,窗戶裏的鐵欄桿銹蝕滿滿,大門裏面的操場上豎著兩個木制籃球架,今天風大,它們在搖搖欲墜。

廠子裏面多有標語,一條橫幅長旗在風中獵獵搖擺,上面寫著‘熱烈慶祝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成立60周年’。

墻上有白色油漆大字,不過油漆脫落字跡有些模糊了,寫著:抓革命,促工作,促生產,促戰備。

旁邊還有一條稍微新一些的白色大字: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永垂不朽!

食堂是一座紅墻老建築,像是22年鄉鎮廠房,只有一層但層高怕是得五六米,很高大。

易喬木已經等在這裏了,看見眾人後他笑著招手還特意來跟王憶握了握手說:“進去隨便坐,咱們都是一起參加過鬥爭的同志,是戰友,不要客氣。”

石大章聽到這話猛然來了一嗓子:“與天鬥其樂無窮,與地鬥其樂無窮,八億人口,不鬥能行嗎?”

“什麽八億人口?”易喬木的學生田軍笑道,“今天剛出的報紙,全國第三次人口普查大會結束了,咱們中國人口正式邁入了十億大關!”

聽到這話民兵們議論紛紛,整體來說很高興:“人多力量大!”

食堂裏頭是圓桌,擦拭的幹幹凈凈、擺放的整整齊齊,一張桌子能坐十個人,正好是每個民兵小隊的隊員們坐一桌,然後隊長、副隊長們坐另一桌。

這裏面也有宣傳口號,‘反對浪費、反對大吃大喝’,‘節約也是建設社會主義重要的一條道路’。

另外正對門口的北墻高處貼著一排的大紅紙,上面寫了一行字:財政的支出,應該根據節省的方針。應該使一切工作人員明白,貪汙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。

王憶好奇的打量極具時代特色的老建築,而民兵們毫無興趣,他們搶占位置坐下,然後拎起桌子上的茶壺一看笑了:“茶葉水。”

易喬木和兩個學生、石大壽還有去天涯島通知他們防汛的袁主任坐第一桌,他們還把丁得水、石大章等幾個有名的隊長叫過去,王憶自然也過去了,大膽跟他沾光,兩個人都坐在了第一桌。

等到他們坐下,易喬木讓大鵬島上臨時組建三個隊的隊長選出自己隊員所在的桌子,按照當時拉歌獲獎的名次來上酒。

十大元帥是個陶瓷大壇子,上面還真印著開國元帥們的相貌,一共九位大佬。

王憶他們這一桌喝的也是十大元帥,送上酒後一人一個黃瓷茶碗,直接用茶碗來倒酒。

袁主任為人豪爽,易喬木讓他起來說兩句但他沒應,說:“易專家你來說,今天你是東家,我們來找你吃喝,哪能鳩占鵲巢?”

“是喧賓奪主吧?”田軍說道。

袁主任楞了楞,尷尬的笑道:“對對,喧賓奪主,哈哈哈,我沒有文化鬧笑話了。”

石大章有心想給他找個臺階,於是熱忱的笑道:“我也沒有文化,所以我沒有多嘴,老話說的好,多說多錯、不說沒錯……”

他本家哥哥石大壽一聽這話要炸毛了,趕緊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腳。

易喬木自如的站起來喊道:“同志們、同志們先靜一靜,聽我這個老頭子說句話,讓我說句話!”

可現在上酒了,民兵們都在爭搶酒水,特別是丁得水的預備隊民兵,大家都怕少喝了,這會在吆喝著使勁往茶杯裏添酒。

袁主任和石大壽很生氣,丁得水很無奈。

預備隊是臨時組建的,隊裏好些民兵不是他們多寶島的,現在人家根本不聽他的話。

他們吆喝兩嗓子沒用,這時候大膽一撇嘴驚奇的叫道:“哎喲,這是廠子裏的女工人還是哪裏來的小媳婦?這腚真大真圓呀,跟個磨盤一樣。”

民兵們不再糾結酒水的多少,紛紛好奇扭頭四周轉:“哪呢?哪呢?”“跟磨盤一樣?真假啊!”

袁主任和石大壽要氣死了。

馬勒戈壁的,外公死兒子——你們這些人是沒舅了!一個個真是生產隊上下學哭喪——老的少的沒出息!

石大壽一拍桌子吼道:“都別嚷嚷了,讓易專家嚷嚷兩啊不,說兩句話,讓易專家說兩句話!”

易喬木笑道:“我其實沒什麽要說的,就是感謝前面臺風天裏同志們的仗義援手,也感謝縣裏的領導體諒咱們,給咱們調撥了加工廠的食堂來吃這頓酒席。”

“說實話,如果不是有這食堂容納下咱們,那我真要食言了,因為我這老同志家底薄,請咱們一百多號人去下館子吃國營可吃不起。”

民兵隊長們帶頭鼓掌,掌聲很熱烈。

等到掌聲落下,易喬木說道:“我剛才去廚房看過了,涼菜已經出來了,那咱們不需客氣,先上涼菜先喝酒!”

有人突然問:“是不是天涯島的涼菜?”

易喬木平日裏都在外島的島上修繕燈塔,沒怎麽在縣裏停留過,所以難免不知道天涯島涼菜的名氣。

而大膽等人驕傲得意的昂起頭來——我們生產隊現在可出名了。

易喬木沒有買成品涼菜,他買的是蔬菜魚肉找了廚師來做菜,這樣成本相對小一些。

得知這消息後一些民兵很失落。

天涯島的涼菜名氣很大,他們都聽說過,但一份涼菜至少幾毛錢,他們裏不少人沒舍得買過。

所以就指望這次能來縣裏吃席嘗一嘗味道。

易喬木打聽出消息後很好奇的問道:“天涯島?我記得王憶同志你就是天涯島的,你們島上的涼菜很有名?”

大膽急忙說道:“那可不是……”

“嗨,名氣不小實際上味道也就那回事,隊裏老輩人流傳下來的幾個拌涼菜的小配方而已。”王憶含糊的笑道。

大膽雖然不明白他為啥要謙虛,不過既然王老師要謙虛那必然有深一層的考慮,所以自己配合就行了:

“對對,一般一般,我們隊裏老輩人會做菜,現在還有兩個廚師呢,一個給我們小學大竈做飯,還有一個更厲害在政府大竈當大廚。”

石大章也不希望風頭都被王憶和天涯島搶走,於是他們便熱切的招呼起來:“吃菜吃菜,來,喝酒吧。”

“咱們先一起敬易專家一個吧,感謝易專家不辭勞苦來為咱們漁民大眾修繕燈塔。”

易喬木客氣的說:“我先敬大家、我先敬同志們,這次歐文臺風來的突兀,要不是同志們我就要犯下錯誤了,要是大鵬島上那百年燈塔因我而毀,我真是萬死莫辭其咎!”

袁主任說道:“這樣,易專家剛才的話說的好,咱們都是自己同志、都是經歷過暴風雨洗禮的戰友,那麽咱別太客氣了,先聽易專家的安排,然後咱們再安排。”

一道道涼菜送上來,也有熱菜開始上,食堂裏氛圍火熱起來,於是眾人紛紛舉杯碰杯。

易喬木敬酒結束,袁主任和石大壽各自帶酒又一起喝了幾個。

然後袁主任說:“嗯,現在集體進展結束了,輪到咱們給易專家敬酒了,怎麽著,展現一下咱們的熱情吧,同志們從誰開始?”

大膽、石大章等人頓時蠢蠢欲動。

易喬木的另一個學生常小合說道:“輪圈敬酒沒什麽意思,咱們搞個活動來助助興吧……”

“猜拳?”大膽喜不自禁。

石大章眼珠子一轉嘿嘿笑:“易專家是文化人,猜拳那是咱粗人玩的東西,這樣,咱來說吉利話吧,要押韻,最後一個字要押韻,從我開始。”

他咳嗽一聲說:“易專家我敬你一杯酒,祝你一生平安無憂愁。”

他旁邊的丁得水笑道:“易專家我也敬你一杯酒,祝你好事天天伴你走。”

輪到王憶了,王憶覺得這很輕松,說:“易專家,祝您平安和好事兩全有。”

石大章一聽趕緊說:“王老師,你這有點投機取巧吧?”

王憶笑道:“那就換一個,易專家,祝您桃李芬芳滿五洲!”

石大章疑惑的問道:“王老師我不是要找你的事、挑你的刺,是我真沒聽懂,你為什麽扯上了桃子李子?”

田軍笑道:“這是句最好的祝福,桃李滿天下你知道嗎?”

石大壽說道:“你別跟他說,他其實沒有文化,他哪裏知道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這種話?”

石大章訕笑道:“那行,算我找事了,易專家、袁主任、王老師,那我自己先自罰一杯!”

接下來輪到大膽了,大膽淡定的說:“我啥也不會,我也自罰一杯!”

十大元帥入口他覺得好喝。

又說道:“要不然這樣吧,你們玩有文化的我肯定不行,我直接先自罰三杯……”

“算了算了。”石大壽站起來壓住了酒壇子,“那個咱不用搞這些花裏胡哨的了,咱就吃著喝著聊著吧。”

他說完怒視了本家兄弟一眼。

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!

石大章委屈無比。

我他媽怎麽說什麽、做什麽都不行啊?這世道還能不能好了?

王憶看向桌子,現在菜已經一道接一道的上來好些了。

夏日海鮮肥,梭子蟹、石甲紅、鯧魚、鰻魚、龍頭魚、鮸魚、小梅童、皮皮蝦、滑皮蝦、對蝦等等上了一桌子。

但漁家對這東西不感興趣。

民兵們盯著燉排骨、燉雞、紅燒肉、蔥爆肉、梅菜扣肉等硬菜來。

王憶註意了這些海鮮,這是他的菜。

今天這桌子飯菜委實豐盛,海鮮並不是簡單的白灼,應該易喬木考慮到民兵們平日裏不缺海鮮,所以他讓廚師做了重油加工。

比如梭子蟹,做法是蔥油蟹。

比如皮皮蝦,做法的椒鹽皮皮蝦。

比如對蝦,做的紅燒大蝦。

鯧魚是紅燒、梅童魚是油潑、龍頭魚是面拖油炸,看起來都很可口。

王憶夾了一塊蔥油蟹。

肉質肥美,現在這季節的螃蟹蟹膏並不飽滿,可是肉很肥碩,塊大且嫩滑,肉質雪白,蔥油熗炒後風味上佳。

味道挺不錯的。

這就挺厲害了。

要知道他們吃的算是大鍋菜,廚師肯定不是開小竈一盤一盤炒的,這樣大鍋菜能做的讓他點頭就很了不起。

他連續吃了幾道菜連續點頭,情不自禁的感嘆道:“這廚師真挺厲害的,加工廠的工人有口福。”

易喬木笑道:“廚師不是加工廠的,是石幹事幫我請的。”

石大壽說道:“對,廚師是咱公社的米老頭,他廚藝確實好,你們隊裏的王祥雄就跟他學過廚。”

王憶問道:“噢,是這位名廚呀?他現在在哪裏供職?”

石大壽笑道:“什麽供職履職的,他現在接散活,誰家有紅白喜事擺宴席就找他,沒人擺宴席他就歇著。”

王憶默默的記下了這個名字。

如果他們的社隊企業要在城裏開飯店,那廚師有人選了,可以試試聘請這個米老頭來掌管廚房。

這時候丁得水夾了一筷子菜問:“袁主任,今年臺風過去了,什麽時候領國家的救濟款?”

袁主任說道:“還不清楚呢,現在不是剛統計損失嗎?”

“今年還有沒有救濟款都不好說呢。”石大壽不悅的說道。

另一個隊長金大勇問道:“為什麽沒有?”

石大章笑道:“問天涯島唄。”

王憶有些疑惑的看向大膽。

這事跟自家島嶼有什麽關系?

大膽問道:“是水花島的那檔子事?”

“還能是啥!”石大章頓時接口說道。

其他人也笑了起來,笑的很暧昧也很生氣:“他水花島辦壞事,咱們都跟著倒黴?”

王憶問道:“水花島怎麽了?”

大膽說道:“領救濟款耍他媽壞心眼,讓咱外島跟著叫人笑話。”

其他人看王憶不了解,便借著酒勁七嘴八舌的說了出來:

“每次咱外島受了災國家都會賑災,多多少少給點糧食給點錢,當然是根據每個生產隊受到的損失來賑災。”

“但是怎麽確定這個損失呢?光靠報數不可信,所以上頭會派調查員下來排查調研。”

“一般咱都耍點小花招,比如調查員來了咱給調查員管飯,先讓調查員吃上大米飯和炒菜燉雞,跟調查員說咱這裏沒事沒多少損失。然後暗地裏讓家裏老人孩子和婦女去廚房偷偷吃拌麩子就鹹菜——這個暗地裏可不是真暗地裏,得讓調查員碰巧撞見。”

“這樣調查員們感動了,這可是解放前老百姓招待紅軍吃飯的路數,當時為了讓紅軍戰士吃個好飯有力氣打鬼子打反動派,他們把好的給戰士自己偷偷吃孬的。”

“調查員感動了,咱老百姓就能多拿點賑災糧款了,對吧?”

王憶苦笑道:“你們恐怕每個生產隊都這麽幹吧?調查員又不傻……”

隊長們紛紛點頭:“王老師你真說對了,嘿嘿,大家夥都這麽幹,調查員確實看出來了,可是咱老百姓沒辦法,真的是生活條件不好想趁著碰上天災了多要兩口糧食吃,為了過日子嘛,不寒磣。”

“這成了個潛規則了,不過用處不大,賑災糧款就那些,各個生產隊都來這一套,調查員得一視同仁,等於這一套都白做了。”

“水花島那些王八羔子有辦法啊,他們去年弄了個什麽?他們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個風騷婦女,說是生產隊的寡婦,然後招待調查員在寡婦家裏吃飯。”

“他們隊裏人使勁灌酒把調查員灌醉了,結果調查員醒來睜開眼睛一看,自己光著身邊的寡婦也光著,地上還扔了好幾個套子……”

民兵隊長們一拍手,剩下的不用說了,都在嘿嘿笑。

田軍這邊還挺饑渴:“下面呢?下面呢?”

“下面沒了。”石大壽怕民兵們守著城裏來的知識分子亂說話趕緊接了話頭,“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,這事後來走漏了消息,水花島拿到的糧款太多了,讓政府懷疑了。”

“查出這事後把領導們氣壞了,影響太惡劣了,然後今年的賑災糧款還不知道怎麽處理呢……算了不說了不說了,喝酒,來喝酒!”

袁主任也招呼:“對,這麽多好菜,使勁吃菜。”

易喬木是實在人,這頓飯菜做的很結實,菜肉酒管夠,讓民兵們吃的油光滿面、渾身醉醺醺。

袁主任沒敢讓他們喝的盡興。

外島多數人家日子過的清苦,當然這年頭農村確實是多數人家日子清苦,這種情況下男人一旦逮著喝酒機會可不會放過,一個個又是劃拳又是鬥嘴的往下灌,真喝醉了不好弄。

民兵們血氣方剛,平時可以靠官威管轄,一旦喝醉了那真是天王老子和旅長來了也沒用。

他們這一桌已經算是謹慎的了,可是也有點瘋,於是當袁主任說‘差不多了’的時候,石大章那邊喝高興了站起身拍著胸膛裝逼:

“袁主任這都是小事,咱外島的英雄好漢哪個不是海量?這沒到量,完全沒問題。”

袁主任臉色一沈看向石大壽,結果石大壽也喝高了:“再來、再來,王老師你怎麽了,你沒怎麽喝啊!”

“就是,王老師沒怎麽喝,讓王老師喝。”石大章跟著本家兄弟嚷嚷起來了,“王老師你杯子裏怎麽還有這麽多酒?你要養魚?”

王憶很討厭爛醉漢,我喝的少這不是我逃酒了,是你們剛才一個個好不容易喝到不要錢的酒都在想方設法的喝,壓根沒人找我喝酒、讓我喝酒,我當然喝的少。

他一看石大章又嘚瑟起來,索性沖著石大章開炮:“石隊長我不是不喝,這喝酒得有個由頭嘛……”

恰好一道清蒸大黃魚送上,按照外島的規矩,這就是最後一道菜了。

王憶沖食堂幫工使了個眼色偷偷指了指石大章。

他剛才幫助幫工上菜來著,為人說話又客氣,所以幫工對他印象很好,看到他的眼神和手勢後便明白他的意思,直接把魚頭對準了石大章。

這樣王憶便說道:“石隊長你看,這魚上來了,魚頭對著你魚尾對著我,性吧,老話說的好,魚頭魚尾喝杯酒,你有我有全都有。”

這句順口溜是真的,所以石大章沒拒絕來了一杯。

王憶繼續說:“咱倆坐了個對面,這叫什麽?對面落座是緣分,杯中美酒要喝盡,來,咱來再來一杯。”

旁邊的丁得水看出他想要灌石大章,便揶揄的說:“哎呀,王老師真會說呀……”

王憶自如的說道:“看來丁隊長也不甘寂寞呀,好,老話說的好,遠親不如近鄰,丁隊長和石隊長坐在一起,要不要喝一個?”

其他人起哄,石大章大剌剌的舉起杯子說:“丁隊長來,咱倆走一個。”

丁得水翻白眼:“你是不是把酒灌進腦子裏了?”

石大章頓時不高興了:“我知道你仗著自己在部隊當過兵看不起我……”

“行行行,丁隊長你趕緊喝吧。”袁主任一聽這話沒法了,這種話說出來在酒桌上很難往回收。

石大壽這會看出苗頭來了,對石大章說:“你這個傻瓜,王老師在給你使勁呢,你還不坐下?”

石大章徹底上頭了,他傲然道:“我這人千杯不醉,咯吱窩裏有酒路,不怕喝酒,喝了酒進了肚子就順著酒路走了。”

“王老師,你能使勁你就使勁,我看看你今天怎麽能放倒我!”

王憶一聽樂了,長這麽大,像這樣的請求我還是第一次聽說。

現在他連著兩杯酒下去也上頭了,一拍桌子站起來說:“好,那我小王就向你討教兩下子了。”

他看看桌子上的菜摳出魚眼夾住遞給石大章,說:“高看一眼是知己,我敬你一杯是友誼!”

酒下肚。

他又從魚肚子上挑起一塊肉給石大章:“推心置腹訴衷腸,再來一杯又何妨?萬裏長城今猶在,不見當年秦始皇!”

田軍和常小合一起鼓掌:“王老師好文采。”

石大章有點遭不住了,但他想撐一個面子,叫道:“魚眼魚肚子我吃了,酒我也喝了,你還有什麽招數你全使出來,我看看你、你還有什麽本事!”

“向我開、開炮!”

王憶又去夾魚嘴,把魚嘴唇夾在他面前:“唇齒相依是真情,再來三杯行不行?”

石大章呆住了。

他咬牙堅持,吼道:“王老師,你再來啊!”

王憶想找魚肝魚膽再來一炮,可是魚肝膽已經被收拾掉了,這樣他索性讓大膽配合把魚給翻了過來,說:“大魚掉頭喜洋洋,按老規矩重開張!”

“再來一遍!”

石大章‘咣當’一下子坐倒了。

袁主任和石大壽對視一眼,兩人頭皮發麻:我的媽,這文化人太能叨逼叨了,以後不能招惹文化人!

王憶沒跟石大章置氣,他這邊也有點上頭,便豎起大拇指讚嘆了石大章兩句,直接說自己扛不住了要趴一會。

這趴了一會還真睡著了……

後面大膽把他叫醒了,說:“王老師酒局結束了,你還真喝睡了啊?”

王憶睡了一覺感覺狀態好了很多,打著哈欠說:“我不勝酒力,你了解我酒量的。”

大膽說道:“但你剛才跟石大章那家夥鬥酒的時候表現真猛,王老師你厲害,你是個狠人!”

王憶擺擺手,問道:“現在幾幾年——不是,幾點了?”

“快兩點半了。”大膽說。

王憶琢磨了一下,說道:“咱不直接回去,咱們先在縣裏轉轉,去菜市場買點肉啊菜啥的,學生們要參加公社聯考了,給他們加加營養。”

大膽很羨慕。

這年頭怎麽當學生這麽好?

王憶不是真要買肉菜,其實他的真實目的是想打探一下關於敵特分子的動態,臺風過去兩三天了,敵特分子們應該有動作了吧?

位卑未敢忘憂國啊!

他們跟石大壽和袁主任說了一聲,自己解決回程問題,然後王憶帶著十多號人去往市場。

這個點市場裏人不多,攤販剛剛開始擺上貨,來買菜買肉買米面油的顧客還少。

王憶轉了一圈沒聽到關於海地地震導致颶風和海嘯的消息,他走出市場想在附近打聽一下,看見有老太太挎著一個籃子在賣報紙。

於是他過去問道:“大嬸,你這裏有咱翁洲當地的報紙嗎?”

如果說現在消息已經爆發了,那或許報紙上會有所提及,現在報紙的新聞消息無節操,就喜歡搞個大新聞。

什麽哪裏誕生神童了,哪裏發現異能人士了,哪裏出現氣功大師了,如此消息都在報紙上能找到。

老太太正要說話,市場口報亭裏的中年人嘿嘿笑著走過來說:“哎,同志,你們要買報紙?”

王憶點點頭,中年人指著老太太說:“這是我母親,從鄉下來我這裏享清福的,可她這人閑不住,是吧?咱們農民就是這樣,不願意享福、只想著吃苦。”

“她來了就幫我收拾衛生,不光收拾衛生現在還幫我往外賣報紙——同志,你們要買幾份報紙?”

王憶說道:“咱們翁洲本地的報紙一樣來一份。”

中年人在籃子裏翻了翻,抽出兩份報紙遞給他:“一份是日報一份是新聞報,總共是一角四分錢。”

王憶掏錢遞給他,拿著報紙去路邊蹲下準備研究。

結果他剛蹲下,旁邊肉聯廠下轄副食店裏走出個姑娘扔垃圾,走過他身邊時候低聲說:“大哥你好心就去把錢要回來還給老阿嬤吧。”

王憶迷迷糊糊的看向她。

這怎麽沒頭沒尾給我來了這麽一句話?

他想問問姑娘,可姑娘立馬走了而且目不斜視,像是剛才沒說話。

這樣他奇怪了,又看向報亭老板還有賣報紙的老太太。

老太太挎著籃子正沿著一條南北路走,報亭老板回去收拾起雜志,看兩人表現好像確實有些問題。

他這會酒勁還沒過去,腦子轉的不靈活,於是就擔心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什麽事,就去追上老太太問道:“嬸子你這是要去哪裏?”

老太太看他一身酒氣、身後跟著一群彪形大漢便有些害怕,她挎住籃子小聲說:“同志,我就是過來賣個報紙補貼一下家裏,家裏沒錢買糧食了……”

“你家開報亭,怎麽會這麽困難?”王憶問道。

老太太畏畏縮縮的說:“我家不開報亭,是我老頭子以前賣報紙來著,但他叫車給撞了,現在走不動道了,我就出來賣報紙。”

王憶皺起眉頭:“我怎麽沒明白你的意思呢?”

“我明白,我反應過來了,”大膽積極的說,“她男人以前是賣報紙的,是騎著自行車賣報紙對不對?她兒子子承父業,現在開了個報亭,就是接班了,在城裏這叫接班。”

“後來她男人讓車撞了,不能幹活了,她兒子不孝順,就跟她們老兩口分開過了,是不是這樣?”

“不是。”老太太說,“報亭的阿貴不是我兒子,我們沒有親戚關系。”

大膽問道:“那他剛才怎麽說是你兒子拿了你報紙收了我們的錢?”

王憶說道:“認錢不認人唄,他是覺得你進了他的地盤,所以拿你的報紙賣錢自己收下占個小便宜,是吧?”

老太太默默的點點頭。

王東峰直接笑了:“我他嗎的,為了一毛多認了個娘啊?他是不是在水花島上有親戚?我就聽水花島的人幹過這樣的事。”

王憶暗道好家夥,水花島成外島的反面典型了。

不過這個報亭的老板阿貴也挺可惡的,國家可沒規定市場這裏的報刊生意只能他做,他憑什麽欺負人家老太太?

特別是看老太太衣服褲子上打的補丁,一看就知道家境不太好。

還有今天這大風讓成年人都難以扛住,老太太還要出來賣報紙,這得遭多少罪?

這阿貴毫無同理心啊!

王憶看不下去。

民兵們更生氣,紛紛要回去揍他給老太太出氣。

老太太嚇得不行,她不想惹事,便趕緊哀求他們:“沒事,同志們,我沒事,其實我不該來市場賣報紙,我知道這裏有報亭子,只是今天大風我尋思阿貴不會開攤——算了算了,就是兩份報紙……”

“這不是兩份報紙的事,這是他壞心眼子的事!”大膽擼起袖子要發飆。

王憶伸手攔住他們:“慢著,都給我冷靜!記住了,遇事不要慌,先、先保持冷靜,現在是法治社會,要智取不要力取,要靠腦子解決問題而不是用暴力解決問題!”

“行了,我有主意了,大嬸你放心好了,看我今天好好教訓教訓這個貪心阿貴!”

“我一定可以讓他向你道歉,而且以後你再來賣報紙,他絕不敢欺負你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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